小说作者：船长与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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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孙子上了高中后，我在家里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。儿子不许我看电视，怕影响孙子学习，儿媳不许我大声讲话，怕打扰了孙子的思绪。虽然我有些困扰，但还是尽量保持安静，毕竟学习是很重要的事情。

可这样的日子，一天两天可以，时间长了就有点让人受不了了。围绕着孙子的学习，儿子儿媳对我的意见越来越大。有时候我出门散步，都会被儿子一顿训斥；“爸，你回来的时候小点声，关门声那么大，别给孩子吓一跳。”

连关门都成了错，我觉得这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要求，完全就是故意找我的茬。虽然如此，我能忍的还是忍了。毕竟在儿子家住了这么多年，老家的房子早已破败不堪，我也没地方去，除了忍耐，别无他法。

儿子儿媳经常这么做，孙子有样学样，我在这个家愈发的难过了。记得有一次，儿媳做了几盘菜，我嫌这菜太辣，想吃点别的，儿媳又给我点了个面条的外卖。面条虽然不辣了，但油腻得很，我吃了两口便不想再吃，把碗推到了一旁。

我原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，谁知儿媳却不愿意了，一下子把碗端起来又把面条给倒掉了，见此情形，我并没有多说话，而是默然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谁知我刚把房门关上，便听见客厅里儿媳的抽泣声。

“我每天累成这样，到底是为了什么呀，怎么谁都不肯让我消停。”听儿媳在外面的抱怨声，我真觉得无所适从。咱只是不想吃太辣的食物，也不想吃油腻的面条，这有什么错呢？可儿媳却不依不饶，在外面一边骂一边哭。

过了一会儿，孙子推门进来了，他黑着脸，当即训斥我：“爷爷，面条都买了，你怎么也不吃，求你别不把别人的钱当钱。”他说完，直接就关门离开了。孙子来得太突然，以至于他离开我都是懵的状态。

孙子走后，我茫然地坐在床上，想出去跟他们解释解释，但思来想去，还是算了。毕竟偏见是不能改变的，我就是说得再多，也没有用。所以，我像往日那样，把所有的委屈咽进肚子里，出门后仍对他们笑脸相迎。

压抑的情绪不会消失，只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。有时候我觉得心里憋屈，总要给老家的亲戚朋友们打电话，倾诉自己的苦闷。说的次数多了，不知是谁大舌头，事情传到了儿子的耳朵里。

儿子当然来找我兴师问罪了，他瞪着眼睛进来，气呼呼地说；“爸，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，我会帮你解决，为什么要出去东拉西扯的，知道的说你是老小孩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不好呢。”从此，我再也不敢到外面乱说了。

孙子考试没考好，回到家里便遭儿子儿媳的训斥，他气坏了，又跟儿子吵了起来。他们父子吵架，原本我不想干涉太多，可吵得越来越厉害，我终于受不了了，上前插了一句嘴：“哎呀好了，一个考试而已，大不了出去学个技术呀。”

我这话一说完，儿子孙子齐刷刷地看着我，随后我就成了他们讨伐的对象。孙子说我轻视他，儿子说我多管闲事，儿媳一声不响地站在一边，好像看笑话似的。我站在原地，真是手足无措。什么叫“寄人篱下”，什么叫“人微言轻”，我想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。

后来，我也学聪明了，主动脱离家人的视线，做一个“透明人”，除了吃饭，从早到晚都在房间里待着。孙子不在家的时候，我还会在房间里听听收音机，只要孙子在家，我便不敢发出一点声响。

我的努力起了作用，儿子儿媳果然不再找事了。只是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”，尽管我把自己隐藏起来，还是因为许多事情耽误到他们。比如儿媳正在厨房做饭，我若是到厨房洗个手，她便要骂：“我正忙着呢，爸你来干什么，太耽误事了。”

在这个家里，我是藏着不行，出来也不行，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有段时间，我的心情很郁闷，每天黑着脸坐在家里，脑子里胡思乱想，我想到了我的父母，想到了老伴，想到了儿子小时候。

想的事情太多，真让人感觉很累，但我又控制不住，有些想法的不由自主地涌入脑袋里。有些事情，我白天释怀了，晚上又开始纠结起来。于是我就这样，又释怀，又纠结，又胡思乱想，又很累，简直要疯了。可哪有人在乎我的感受，他们依然如往常那样。

直到有一天，我正在客厅里坐着，儿子下班回来，又训斥我：“你别在这坐着了，客厅闹哄哄的，还不如回自己房间去呢。”我一句话都没说，站起来红着眼圈回到了房间去。儿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，目送着我离开。

当晚，因为一件小事，儿媳又训斥了我一顿，我静静地坐在那里，眼睛盯着地面，一句话都没说。见此情景，儿子不愿意，当即让儿媳住嘴，儿媳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些，便不再说话，转身回到了房间。

儿子来到了我的房间，坐在我的身旁，轻声细语地说：“爸，你最近心情不好吗？”其实我有千言万语想说出来，但话都堵在喉头，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，抬头看向儿子的时候，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。

儿子见此，赶紧跟我道歉，说他最近工作压力大，孩子又要上大学了，许多事情堆在一起。儿子真诚地跟我道歉，还说了许多心里话，我也想跟他说一说，但不知怎么的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其实，我并未怨恨儿子，毕竟父子之间，没有什么仇恨可言。或许是很长时间不交心了，我们虽然有心修复关系，却都无能为力，仿佛两人面前隔着一堵厚厚的空气墙，虽然看不见，却能感受到它的存在。

那天以后，儿子变了许多，不再跟我吵架了，儿媳完全不跟我说话了，只有孙子还时不时地跟我聊几句。虽然我在家里的情况好多了，但我能深切地感受到，儿子儿媳心里都憋着一团火。

我明白，如果再不做出改变，家庭矛盾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循环。找了个时间，我给老家的表弟打去了电话，他在养老院已经生活快四年了。跟我想象中的不同，表弟在那边似乎生活得很快乐。

我跟他聊了两个小时，从跟儿子儿媳的矛盾到孙子的高考，从在家生活的不易到养老院的情况。聊到后面，表弟劝我：“大哥，你就来吧，这里轻松自在，比家里好多了。”听他这么说，我还真有点心动。

找了个机会，我跟儿子说了这件事。那天下午，我们全家在一起吃饭，儿媳在那念叨孙子学习的事情，找了空档，我当即说；“我想去老家的养老院生活。”此话一出，儿媳直接眼前一亮，儿子就更不用说了，连筷子都掉桌子上了。

我笑着问：“怎么啦？”儿子笑得跟花似的，疑惑地问：“爸您在这住得好好的，这是干啥呀。”“不干什么，我表弟也在老家的养老院，我去跟他做个伴。”我一点没有犹豫地回答。儿子笑着反对；“那不行呀，您别去了。”

我摇摇头，无可奈何地说；“没事，我去吧，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，等我陪他几个月，住不习惯再回来。”没等儿子回答，儿媳就率先说；“哎呀，对呀，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，咱爸也是在这太无聊了。”

于是，十分钟不到，儿子儿媳便同意了我去养老院的事情。说完这件事，儿子心情大好，居然还让儿媳多炒几个菜，要跟我喝两口，也不让孙子学习了，要孙子也陪着我们聊聊天，那天晚上，我们彼此说了很多的知心话。

等到第二天，儿子送我去养老院了，到了地方，不仅帮我交了钱，还给我买了很多零食和日用品，临走前还跟我说：“爸，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，没事，你住不习惯，咱随时回家。”儿子说这话的时候，眼眶竟还有些湿润。

我笑着跟他摆摆手，儿子喜笑颜开地离开了，看他这个样子，我感到很欣慰。我住进了养老院，这样既不耽误孙子高考，又能减轻儿媳的压力。更重要的是，保持距离，彼此也多了一些尊重，我觉得自己这样做，是正确的，如果我早点住进来，或许就没有从前那些事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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