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月前，农村老家一个亲戚要办喜事，我和大哥，二哥他们都回了农村老家参加，当天二姐也回来了，我们几个在办完事之后回到了家里陪母亲说说话。这个时候大哥就提起来大姐，说大姐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，前言不搭后语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。

大哥这话一出，也引发了讨论。二姐也曾说现在感觉大姐变得神经兮兮的。以前他们两个是隔三差五都会打一通电话聊聊天，但是现在二姐很少给大姐打电话，因为只要一打电话就会发疯，二姐已经受不了大姐的那种哭诉以及各种控诉吧。起初我没有当回事，直到这一天外甥女给我打了电话，说她在家里感觉到大姐像是疯了一样，她有一点害怕，问我能不能过去看看。我想了想，还是买一张票去了大姐家一趟，在大姐家住了三天后，大姐说我疯了，但是我没有疯，我哭了。

1.

坐在车上的时候，我就在想在大姐是不是真疯了？

但是我跟她打电话的时候，只是觉得大姐比较唠叨了一些，比较无厘头了一些，甚至说话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。

不过这也不能说是大姐疯了吧。

其实我能够想象到大姐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。一来是姐夫三年前去世了，外甥和外甥女都在外面，家里面就她一个人，身边没人说话，所以跟家里人打电话的时候就变神神叨叨的。

尤其是外甥，到了结婚的年龄，但是始终不肯结婚。大姐其实催过他很多次，但每次都被外甥以各种理由拒绝。

这可能是大姐心里面的一个结吧。

所以大姐总是给我吐槽外甥是多么多么的不听话，多么多么的调皮。

这可能是一个原因。

而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，我觉得是远嫁。

大姐是嫁到四川的，离我们家1000多公里，结婚几十年了，大姐来我们家的次数是很少很少的。

其实刚结婚的那几年，大姐也是来我们家的，有时候一年来一次，有时候两年来一次，只是后来有了孩子之后，再加上农忙，她实在是脱不开身，来的也就少了。我记得当年外甥上小学的时候，大姐和姐夫带着孩子来到我们家了，当时父亲还很开心，给外甥买了一个字典，还买了很多笔和本子。

说这是老家的规矩，就是希望孩子能够好好上学。

那一次大姐在我们家住了15天，临走的时候父亲卖了不少粮食。换来的钱全都给大姐带上了。

大姐是百般拒绝。

因为大姐每次来我们家都会花很多钱，也会给母亲留下一笔钱。

她总是说二姐嫁的近，一年能来好多趟，算下来的话，二姐其实一年花的也不少，而她作为大姐，几年不给父母花一分钱，她心里面过意不去，所以每次返程之前都会留下一笔钱给父母。

算是孝心吧。

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是父亲卖了粮食，给大姐拿了一笔钱出来。

父亲说，孩子以后大了，长辈们也就忙了起来。现在是两年来一趟，以后可能是三年，四年来一趟，万一哪一天忙了，来不了了，孩子考上大学了，那这个钱就相当于提前给孩子庆祝考大学吧。

现在孩子才上小学，父亲就开始想着考大学的事情。

可见，父亲早就看透了以后的事情。

所以当父亲说完这话的时候，大姐已经哭了。

可是哭有什么用呢？

大姐已经有了2个孩子，在婆家已经安定下来，想要改变什么，已经是不可能的了。

住了一段时间后，大姐还是要返程。

离别，总是要来的。

和往常一样，我们送大姐进车站。

以往，都是大姐进了车站，我们在车外面看着大姐走，每次母亲都在哭，父亲在一旁叹气，甚至还会发脾气说当年就不应该同意远嫁这件事。

然而，这一次，却有了不一样的地方。

在进站之前，大姐忽然间就给父亲和母亲跪了下来。

她一边哭一边说着“爹，娘，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，我也是没有办法，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来看看你们。”

“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吧”

说的轻松，做起来，难啊。

在这个家，大家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，从以前吃不饱饭，到慢慢的现在日子过好一点，大家都希望彼此的日子好一点，又怎么可能说，你远嫁了，就当没你这个人呢？

那次，看着大姐下跪，父亲也没有说什么，转身就离开了。

再看母亲，她已经哭的不行了。

母亲何尝不想让大姐多留家几天呢？

只是没有办法呀，大姐已经结婚了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，想要回来是不可能的，只能说希望她的日子过得好一点。

她日子好一点，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
2.

往后的日子里，大姐确实回来过，只不过是回来的很少。

我没有细算，但是从感觉上来说，大姐应该是十年，回来那么一两次而已。

因为我记得上一次外甥还是刚刚上小学，等再次见的时候，外甥已经考上了大学。本来大家都以为大姐的日子会越过越好，只是没想到姐夫走了。

姐夫走的也不算是突然，从查出来问题一直到走，前前后后经历了半年多。

这半年多的时间里，大姐把家里的积蓄全都花光了，而且外面欠了将近20多万的债。

只是，依然没有留住人。

大姐夫生病的那段时间，我和大哥他们也在医院陪着大姐，也在大姐的婆家住了几天。

母亲也曾想去大姐家里看看，只不过母亲的身体已经不大行了，她想来，只是来不了。

那次，从医院把姐夫接到家，我们心里面就知道，这应该是时日无多了。

只是没想到呀，我们刚返程不多久，大姐那边就传过来消息，大姐夫走了。

葬礼，我们依然没有让父母来，毕竟他们年龄又那么大了，实在是经不了长途跋涉。

是我和大哥，二哥，我们三个作为代表去的。

葬礼结束之后，我们在大姐家也住了三五天。

然后是分别返程走的。

我是住时间最长的一个，是最后走的。

可能是因为我是在家排行老小，大姐作为家里的老大，从小对我就很好，所以我们的感情也很深。

本来大姐身边就没有娘家人，再加上姐夫走了，我就想着，好不容易来一趟，那就多陪陪大姐吧。

反正这几天就算是加班也赚不到什么钱，不如多陪陪家人，也算是弥补一下这些年的亲情空白吧。

我在大姐家住了五天之后才返程的。

返程的时候，大姐一切都很正常，只不过是在后来的一年里，两年里，大姐慢慢的发生了变化，直到现在，就变成了大家口中所说的神 经 病。

大姐怎么可能会是神 经 病 呢？

大姐怎么可能会发 疯呢？

我是不信的。

只不过是当大哥，二哥还有二姐他们说了之后，说的越来越多之后，我心里也开始犯怵了，于是就买了票去大姐家了。

我没有告诉大姐我过来，我下了车之后背着包，一个人去了大姐家。

这个村子我来过好几次，只不过每次来感觉都不一样罢了。

大姐的家就在村口，周边没几户人家，空荡荡的，家门口就是庄稼地。

大姐的门是紧闭的，我拍拍门喊了几嗓子，也没人答应，我便坐了下来。

这个时候有邻居看到了我，他好像认出我来了，便问是不是娟子（大姐的名字）的弟弟。

我说是的。

他便说娟子去干活儿了，中午的时候才回来，让我再等一等，他还问我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一下。

我连忙摆手说不必了，因为我这次来就没有给她说，就是想给大姐一个惊喜，十一点四十多的时候，大姐扛着工具回到家了，看着坐在家门口等我，大姐先是愣了一下，然后便笑了起来。

大声的喊“你啥时候来的，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呀？”

我连忙说“就是给你一个惊喜，过来看看你。”

大姐有些不好意思，打开了门，带着我进了屋里。

在这一刻我就知道大姐的不好意思是什么了。

原来，大姐家里乱糟糟的，东西横七竖八的放，就连餐桌上还放着半碗米饭，还有一些大蒜。

我就问大姐“你平时里只吃这些东西嘛？”

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，说自己一个人在家生活，有时候就做做饭，懒的时候连饭都不做，随便吃点面包，喝点水就行了。

我不知道大姐的日子怎么会变成这样的？只是知道这样的生活，应该不是大姐所要的，也不是我所想的。

大姐把工具放下之后，便带着我去上集镇上买了一些菜。

回来的时候大姐说要做饭，被我拒绝了，我说咱俩好久不见了，今天让我露一手吧。

大姐就不好意思的啊在旁边打打下手。

当晚我和大姐说话说到了夜里1点多，我已经困得不行了，本身就坐了一天的车，现在是又累又困，但是大姐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说话，她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。

但其实说的话就那么多。

要么就是说娘家人不来看她；

要么就是说孩子不懂事，不结婚；

要么就是说大姐夫走的太匆忙了，没有给她留下反应的机会；

要么就是说因为看病欠了20多万，两个孩子也不帮她还，她现在一个人也挺无助的。

说来说去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多话题。

到了这一刻我也就懂了，大姐这不是疯了，这是无奈了。

倘若大姐夫没有走，倘若她没有嫁那么远，倘若我和大哥他们经常来陪陪大姐，或许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。

3.

大姐的疯是源自于生活的无奈，大姐的疯是因为身边没有娘家人，大姐的疯是因为她一个人在家生活。

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，只不过是生活中有很多无奈罢了。

大姐还说外甥女每次回来，都要跟她算一笔在路上的帐，说回来的辛苦。

外甥呢？总是说大姐唠叨，神经兮兮的。

而且外甥一直不结婚，大姐看到他就一肚子的火。

总而言之，如果大姐是疯了，那多半是因为生活不如意吧。

可能会有人说，大姐一个人为什么不回娘家呢？

是啊，为什么不回娘家呢？

那是因为她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几十年，这里有她的孩子，她又怎么可能回到自己的娘家呢？

其实大姐不是不想回去，只不过是回去的路太过于艰难，渐渐的她就没有这个心情了。

当年大哥结婚，二哥结婚，她分别都辞了职，准备着要来，可是，要么就是买不到车票，要么就是家里面的孩子忽然间生病了，她不得已留了下来。

每次都是哭着跟我们说到下次一定来。

下次一定来，可是下次是哪一次呢？

下次会不会还有意外发生的？

没人知道。

但可以知道的是，大姐，回家的次数，越来越少了。

我在大姐家住了几天，她心情好了很多，我也该准备返程。

在返程前，我想着把大姐接到家里去。

没想到，大姐说我大概是疯了，这样怎么可能呢，这么多年都没回去了，已经是回不去了！

临走的时候大姐，给了我3000块钱，说让我交给母亲，她说本来这是计划要去娘家的，如今她不想去了，就把钱给我，让我交给母亲，算是她来看看母亲了。

另外，她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个箱子，也交给了我。

这袋子里面都是老人的衣服。

有春天的，有夏天的，也有冬天的。

款式很多，样式很多，花红柳绿的，特别鲜艳。

大姐说，她有时候去集镇上，会看到一些摊位上在卖老人的衣服，她就想着看看，当看到合适的，她就买了下来，准备给母亲拿着。

只是啊，买了一件又一件，却从来都没有送到母亲手上。

甚至，很多衣服，都被老鼠啃食了。

原来大姐一直想着回家，只不过是她回不了了。

看着大姐的这个家，看着大姐给我的钱和衣服，我陷入了沉思。

在大姐家住的这几天，大姐没有疯，还说我大概是疯了，想着接她回到娘家。不过我却哭了，尤其是走的时候，一走一回头，哭着跟大姐告别的。

大姐不是不想回家，只是大姐很难回家了。

如果有来生，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，我想大姐应该不会选择远嫁。

我想，就算是她选择了远嫁，我也会极力制止的！